梁栋、陈博洋、张硕(中国农业大学)、刘宇(北京大学)

《低碳转型会加剧技能溢价吗？——来自低碳城市试点政策的经验证据》，《经济评论》

2024年第3期

在完成脱贫攻坚伟大胜利后，中国已迈进全面小康社会，进入扎实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历史阶段。但是，我们必须看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经济发展中的不平衡、不协调状况以及分配领域存在的突出问题已成为制约共同富裕实现的重要因素。作为共同富裕的首要内涵，缩小收入差距以促进收入平等分配对实现共同富裕具有重大意义。很显然，造成当前中国收入差距扩大的最直接原因是劳动力间的工资差距发生显著变化，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劳动力市场技能溢价，亦即高技能和低技能劳动力的工资差距在持续扩大。

与此同时，当前人类活动规模的扩大和强度的提升使得全球温室气体浓度急剧增加，成为影响世界各国发展的重要环境问题。2020年9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作出“二氧化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气候承诺。实现“双碳”目标是一场广泛而深刻的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双碳”目标下经济的低碳化发展是对生产生活方式的颠覆性转变，必将对投资、生产、消费及分配等诸多领域产生冲击和影响。那么，一个重要且亟待解答的问题是，中国持续推进的经济低碳化发展会影响劳动者收入分配格局吗？更进一步地，中国经济的低碳化发展会影响技能溢价吗？

低碳城市试点政策的实施为评估低碳转型对经济、环境和社会的影响提供了独特的“准自然试验”。因此，本文探究了低碳城市试点政策对技能溢价的影响。由理论分析推导可知，低碳城市试点政策既会通过促进劳动力技能结构升级和基于“遵循成本效应”降低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减少技能溢价，也会基于“创新补偿效应”提高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加剧技能溢价。低碳城市试点政策对技能溢价的影响则具有不确定性，其取决于低碳城市试点政策对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最终影响以及对劳动力技能结构升级影响的相对强弱。研究设计部分，本文重点对城市技能溢价的测算进行了说明。考虑到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与低技能劳动力工资具有较高相关性，本文基于省市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及省级低技能劳动力工资数据对市级低技能劳动力平均工资进行了计量拟合，以此得到市级低技能劳动力平均工资，并由此测算出城市技能溢价。然后，本文进行了渐进双重差分模型实证分析。

研究结果表明，第一，低碳城市试点政策能够显著降低城市技能溢价，这一结果也同时表明了该政策对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和劳动力技能结构升级的影响最终使得其降低了技能溢价，缩小了收入差距；第二，低碳试点政策通过促进城市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加剧了技能溢价，通过促进劳动力技能结构升级降低了技能溢价；第三，低碳城市试点政策对城市技能溢价的影响具有区域与城市特征异质性，且机制变量的异质性也再一次加强了机制分析所得结论的稳健性。

基于已有结论，本文提出：第一，充分总结低碳城市建设经验，逐步扩大试点城市范围。本文研究结论显示低碳城市试点政策会降低城市技能溢价，缩小城市居民收入差距。这表明试点政策可以作为协调经济低碳转型与收入平等分配的重要政策工具。未来应完善低碳试点城市评估指标体系，同时，将先进的经验模式和可复制的成功案例逐步向全国推广，扩大政策范围。第二，进一步发挥劳动力技能结构升级对缩小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一方面，实行积极的劳动力市场政策，对低技能劳动者进行低碳技能培训及实训学习，促使低技能劳动者向技能型劳动者转化，缩小低技能劳动力群体；另一方面，打造低碳领域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平台，推动地方高校参与或组建低碳实验室、重点实验室和技术创新中心，为培养低碳技能型人才创造良好条件。第三，因地制宜精准施策，不断完善各地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工作。对于东部地区，试点城市要注重在低碳转型过程中加快绿色低碳技术创新发展的同时，充分保障各类行业失业人群的基本生活；而对于中西部地区、资源型地区及老工业基地城市，试点城市政府应根据地区基础优势、资源禀赋条件实施合理的绿色低碳就业政策，通过在绿色低碳领域深入挖掘就业岗位、引进和培养低碳技能人才等方式促进地区就业结构升级并提高区域低碳技术创新基础能力，以此缩小地区居民收入差距并实现区域低碳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