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红（南京师范大学）、张艺璇（上海财经大学）、卞元超（南京师范大学）

《人力资本扩张与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基于高校扩招的准自然实验》，《经济评论》2023年第4期

作为经济长期增长的一种重要动力来源，技术进步对于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意义不言而喻。大量的理论与实证研究表明，人力资本可以显著促进技术进步。从世界经济发展的历史经验来看，人力资本水平较高的国家往往拥有较高的技术水平，而一些发展中国家之所以能够通过技术模仿与吸收实现经济赶超，很大程度上亦得益于其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技术进步方向并非都是中性的。现有研究主要分析了人力资本与中性技术进步的关系，尚未将中性技术进步假设放松到有偏的情形。

事实上，由于技术进步对不同投入要素边际产出的提高程度存在差异，其通常偏向特定要素。在劳动力异质的假定下，技术进步若可以与技能劳动相互促进，更多地提升高技能劳动者的边际产出，则表现为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开始被广泛地用来解释发达国家的技术创新和经济转型。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通常会带动高技能劳动力供给和技能溢价的同步上涨，可以内生地为国民带来持续提高自我技能、开展创新活动的薪资激励，从而也有助于充分激发人才潜能，助力国家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学者们研究发现，现阶段中国的技术进步已呈现技能偏向特征，但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发展较为缓慢。那么，一个自然而然的问题是，在技术进步有偏的情况下，与技术进步关系紧密的人力资本究竟能否进一步推动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发展？

为验证人力资本扩张能否发挥促进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作用，本文以开始于1999年的高校扩招政策为准自然实验，采用双重差分法系统评估人力资本扩张对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影响。研究发现，人力资本扩张对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并且此结果得到了一系列稳健性检验的支持。进一步地，影响机制检验表明，人力资本扩张总体上增加了中国的高技能劳动供给，扩大了技术-技能互补的技术市场规模，进而推动了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研究还发现，人力资本扩张对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影响存在着明显的区域异质性。在地理空间上，人力资本扩张的影响呈现出东-中-西梯度递减的格局，即东部影响最强，中部次之，而西部最弱甚至不显著。此外，在受高校毕业生冲击较大的地区、人力资本与研发投入匹配度较高的地区，以及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地区，人力资本扩张的推动作用更为突出。

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如下政策启示：（1）当前阶段，面对全球经济形势不确定性持续加强以及人口数量红利逐渐减弱给中国经济发展带来的双重挑战，不断壮大人力资本规模、提升人力资本水平，藉此推动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将是中国实现经济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之一。因此，从政策层面来讲，继续加大财政对教育的支持力度，通过高校适度扩招等方式增加人力资本供给规模和质量，完善人才培养的体制机制，突出创新型人才的培养导向，不仅有助于中国劳动者素质的整体提升，对技术进步和未来中国经济的发展均具有重要意义。（2）为了充分发挥人力资本对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重要作用，各地方政府在努力提高当地经济发展水平的同时，还应充分考虑自身优势打造有利于人才发展的综合环境，加快推进市场化改革，积极营造有利于人才成长与技术创新的制度环境，藉此吸引和留住高校毕业生等优秀人才。（3）各地区还应结合自身特点和实力，加强研发投入和各项配套设施建设，使人力资本水平与研发投入相匹配，这有利于充分发挥人力资本的积极效应，从而更好地促进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发展。

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1）尽管已有研究注意到了人力资本对中性技术进步的影响，但在技术进步有偏的情形下，人力资本扩张是否以及如何影响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当前研究还较为匮乏。本文则从高技能劳动力供给这一视角，深入分析人力资本扩张影响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的路径，揭示人力资本影响中国技术进步的方向与效应，是对现有文献的有益补充。（2）充分考虑到人力资本扩张与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之间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以1999年中国高校扩招这一外生政策构造准自然实验，采用双重差分法，对人力资本扩张与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本文的研究结论表明，由高校扩招所引致的人力资本扩张显著地提升了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这一结论不仅为人力资本扩张提升中国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提供了充分的证据支持，亦从技术进步视角，对高校扩招政策的深远影响进行了新的回应，从而为新时期人力资本水平提高促进技术进步相关政策的科学制定提供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