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巍  夏海利（吉林大学），《经济评论》2022年第4期

居民收入水平及其分布的快速变迁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发展的显著特征之一。以往文献关于居民收入分布的研究多集中在差异性储蓄倾向、不完全信贷市场等方面，但这些机制很少触及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泉。创新驱动增长理论认为技术进步是决定经济增长与跨国收入差距的核心因素，创新产品的潜在利润是理解技术进步的关键。然而，上述理论是以每位消费者从每项创新中获得相同的效用和好处为前提的，从而弱化了需求侧对创新激励和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在更为一般情况下，创新产品的市场规模由满足一定支付能力的消费者组成，而高于支付意愿的产品价格必将一部分消费者排除在市场规模之外，所以创新利润面临产品价格与市场规模的相对权衡：一方面，市场规模效应表现为收入差距限制了低收入群体的购买能力，缩小了购买创新产品的人口比重；另一方面，收入差距扩大也有利于创新厂商对高收入群体索取更高的产品价格，即价格效应。市场规模效应和价格效应都是通过消费需求对技术创新发挥激励作用，即需求引致创新机制。

本文基于需求引致创新这一视角，将帕累托收入分布、等级偏好以及与创新产品效用不可分的同质产品引入创新驱动增长模型，考察收入分布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本文的创新点在于：（1）在理论上，完整地刻画了需求引致创新的价格效应和市场规模效应，弥补了现有文献分析需求引致创新机制的不完整性。（2）引入连续型的帕累托收入分布，不仅可以反映居民收入的连续变化，还克服了收入二分法产生的创新产品价格间断式跳跃问题。（3）引入与创新产品竞争的同质产品来限制创新厂商的垄断定价能力，解决了现有文献采用有限专利权和竞争性生产技术等限价方式导致的创新产品价格被外生的弊端。

本文得到如下结论：理论模型表明，帕累托收入分布的形状参数直接决定了创新产品的价格效应和市场规模效应。数值模拟发现：（1）通过更加完善的收入分配政策塑造更加均等的收入分布，有助于经济跨入更高的增长轨道。（2）在居民具有相同投资率（或消费率）假设下，收入差距扩大低估了高收入居民的投资率，进而提高了整个经济体的消费率，对消费产生较大刺激作用。（3）在收入分布给定的情况下，居民消费结构的调整（如份额参数变小或等级参数变大）也会通过需求引致创新对经济增长产生影响。（4）基尼系数与社会福利函数呈非线性的递减关系，意味着跨过收入差距的门限值，扩大收入差距会造成严重的福利损失。

本文的政策启示如下：首先，本文扩展了需求引致创新的内涵，它不仅意味着创新需求是研发与生产的激励机制，而且包含新产品能够创造消费热点或新需求等内容。一方面，依赖于产品种类而不是数量的等级偏好保证了创新产品的潜在需求，另一方面，在创新产品由奢侈品向必需品的转变过程也是创新利润不断减少的过程，只有引入新产品才能获得更高利润。因此，需求引致创新机制为当前 “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 提供了理论解释。其次，共同富裕意味着收入分配的改善，同时扩大内需的根本前提在于完善收入分配体制。当前中国居民收入差距较大（基尼系数0.45左右），改善收入分配状况会扩大创新产品的市场规模，对创新产品的研发和生产产生更大的促进作用。提高“已有产品”的生产率不能导致经济增长，经济增长只有依靠连续不断的引入新产品才能维持。因此，需求引致创新为实现共同富裕过程中经济内生增长的机制提供了理论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