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萍 李谷成（华中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现代农业产业经济研究院），《经济评论》2022年第2期

目前中国正处于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若企业单纯追求经济效益，忽视甚至违背应当履行的社会责任，将有碍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近年来，政府出台了一系列关于企业社会责任的规定，试图通过正式制度来对企业行为进行约束与指导。正式制度比较有效地推动了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但它只是规定了对企业行为的最低要求，而且不健全的正式制度还可能导致“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如果承担社会责任企业的合法权益不能得到保障，不能获得应有的社会资本效应，则会导致部分企业无视社会责任，引发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水平的整体降低。此时，文化等非正式制度发挥了重要作用，它们可以弥补正式制度的不足，为正式制度的完善与作用的发挥提供土壤。

企业行为内生于其所处的制度环境之中，中国企业的社会责任行为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中国所特有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制度因素的影响。儒家文化是最具中国特色的非正式制度之一，其内涵在许多方面与现代企业社会责任理论相契合。企业社会责任认为企业经营通过合法的途径赚取利润是合理的，但是不能以追求金钱为唯一目的，强调企业与社会、环境的和谐发展。这与儒家思想中所提出的“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等观点在一定程度上相契合。而且儒家思想认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即企业只有主动担负起社会责任，才能得到更多利益相关者的支持，获得可持续发展。因此，儒家文化有助于提高企业对社会责任的重视，使企业在追求经济利益的同时关注其社会责任。

本文以中国2009—2018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研究了传统儒家文化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研究发现：儒家文化能够促进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并且在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上，分别与法律环境和行业竞争形成互补效应和替代效应。在采用明清时期各地区进士分布作为儒家文化代理变量和使用安慰剂检验等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后，结论依然成立。进一步进行机制和异质性检验发现：儒家文化会通过改善社会信任促进企业社会责任，且儒家文化的影响更容易发生在外来文化冲击程度较低的企业。

本文的贡献在于：第一，研究了儒家文化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关系，并充分考虑现代市场经济中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交织共存的现状，为儒家文化能否真正融入现代市场经济提供经验证据，丰富了文化如何影响企业行为的研究。第二，从社会信任角度揭示了儒家文化发挥作用的路径，并基于不同程度的外来文化冲击分析了儒家文化对企业社会责任影响的异质性，为解释儒家文化的具体影响机制提供理论依据。第三，对儒家文化进行实证研究的挑战在于其衡量的科学性，本文除以孔庙距离企业的地理邻近情况衡量儒家文化外，还采用明清时期各地区进士分布来衡量儒家文化，对此领域的研究有一定拓展。第四，本文的结论对如何把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融入企业的经营决策并发挥其优势作用具有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

本研究的启示如下：首先，我们需要客观评价儒家文化在现代市场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儒家文化在思想上与企业社会责任理论相契合，有助于提高企业的社会责任意识，促进企业履行社会责任。而且，儒家文化不但能与中国现有的正式制度相辅相成，共同发挥对企业社会责任的治理作用，还能改善部分行业竞争不足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其次，我们应当对儒家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结合新的实践和时代要求对其加以批判性地继承和发扬。最后，当前我国经济已进入新的发展阶段，企业社会责任问题变得更加重要，对企业社会责任的推动不仅可以依赖于正式制度的被动作用，也可以通过儒家文化这样的非正式制度来引导企业自觉履行社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