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繁成（天津师范大学、南开大学）、谷梦圆（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易小琦（天津师范大学），《经济评论》2020年第5期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核心是在政府作用下，通过更好地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包括企业的进入与退出）中的决定作用，实现产业结构调整、升级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然而，目前我国经济活动中存在一些僵尸企业，它们扰乱了市场秩序，削弱了市场的决定作用，影响和阻碍了要素配置效率和要素生产效率，成为制约产业转型升级的“顽疾”和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拦路虎”。

以GDP为主要考核目标的“晋升锦标赛”是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重要驱动力，推动了辖区经济快速发展。为在晋升锦标赛中获胜，地方政府官员会动用一切经济资源和政治资源，推动地方经济增长。然而，一方面，过于注重GDP的晋升锦标赛，会导致辖区官员在推动经济增长过程中很可能忽视甚至牺牲辖区企业创新发展和产业转型升级的机遇；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官员任职预期长短不同，会导致其采取不同的施政方针和策略，进而对辖区企业造成不同的影响。由此可见，在植根于中国的GDP晋升激励体制作用下，我们不能忽视晋升激励对我国企业僵尸化的影响。

晋升锦标赛采用的是一种相对绩效考核的办法，官员仕途升迁与任期内经济增长绩效挂钩，地方官员任期内实现的 GDP 增长率相对越高，其晋升的可能性就越大(周黎安，2007；罗党论等，2015)。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刚上任的官员有更大的积极性正面推动辖区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而官员任职预期越长，则给予辖区企业的财政补贴和信贷优惠就可能越多。若产能过剩企业得到了保护和照顾，则辖区企业成为僵尸企业的可能性就越大。即在GDP晋升锦标赛下，官员任职预期越长，辖区经济扩张效应越强，企业僵尸化的概率越大。

我们将2010—2016年我国280个地级市的宏观经济数据和收集的官员个人特征数据与A股上市公司微观财务数据相匹配，从中国特殊的政治经济制度和体制入手实证检验了晋升激励、官员任职预期对辖区企业僵尸化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1）晋升激励使得官员行为扭曲，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企业僵尸化。并且这一结论，在重新更换晋升激励测度方法后依然稳健。（2）晋升激励导致僵尸企业受官员任职预期的调节。地方政府官员任职预期长短不同，会导致其采取不同的施政方针和策略，进而对辖区企业造成不同的影响。（3）晋升激励通过影响企业过度投资，导致一些企业僵尸化。

上述研究结论的启示是：第一，改革GDP单一考核晋升机制，建立科学合理的多维晋升考核机制，使得地方政府竞争模式从“为增长而竞争”转向“为创新而竞争”。第二，加强官员异地交流和异地调任。异地交流和异地调任在一定程度上能降低官员政治权威对辖区企业的过度干预，减弱晋升激励机制的副作用，进而降低辖区僵尸企业占比。第三，减少行政干预，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多依靠竞争和优胜劣汰机制实现僵尸企业有序退出。竞争与退出是恢复组织绩效最好的方式，对那些尚有市场价值和行业前景的僵尸企业，要积极引导依靠竞争的作用，使其回归到“常态”效率、绩效及增长水平。第四，立足中国情境，总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退出与产业调整内在联系的理论，探索僵尸企业形成的根本原因和规律，与通过增量投资(做加法)调整结构相对应，主要从企业退出(做减法)角度培育新兴产业和创新主体的机制。第五，加快培育并壮大既能取得经济增长、又能提供稳定就业和平等收入分配的新兴产业，即建立能取得“可持续繁荣”的新经济企业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