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丽萍(广东财经大学、暨南大学) 、张呈磊（广东金融学院），《经济评论》2020年第2期

重男轻女观念根植于我国社会传统经济、文化和历史的发展进程。我国存在重男轻女思想的原因，除了历史文化传统外，在以理性人为主要假设的经济领域有两点主要的解释：一是在以农业谋生的社会，男性在生产力上具有优势，而女性的地位和处境与她们的经济价值相关，经济价值直接决定了社会地位。二是从传统养儿防老的角度看，儿子往往承担着照料老人的责任，作为理性人的父母为保障自身的老年生活，更愿意生育男孩。长期以来，由多种因素造成的重男轻女思想不仅导致了生育的性别选择和成年劳动力市场的性别歧视，同时也导致了在女性成长过程中的性别歧视问题。出生阶段和劳动力市场中的性别歧视已经受到广泛的关注，但是在儿童及青少年时期人力资本投资上的性别歧视问题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在发展中国家，女孩生长发育滞缓、营养状况较差，女孩和男孩的健康状况往往存在较大差异，这一差异往往容易被解释为生理意义上的“天然”区别，而忽略了性别歧视的作用。女性的经济地位低意味着社会地位也较低，由此引发的重男轻女思想将降低家庭对女孩的早期人力资本投资。这些女孩在未来进入劳动力市场后将获得更低的经济回报，从而陷入了一种性别歧视“诅咒”。缩小儿童早期健康状况的性别差异将有助于改善女性的社会地位和劳动表现，缓解职业发展的性别差异，从而提高女性地位，反过来又可以改善重男轻女思想。因此，对早期人力资本水平发展以及人力资本投资情况的关注正是解开这一“诅咒”的关键。

基于青少年时期女孩和男孩健康状况存在差异的事实，我们利用2010—2016年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根据头胎子女性别的相对外生性，实证检验了女孩和男孩健康状况之间的性别差异，并探讨了重男轻女观念对女孩健康水平的影响机制。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5~19岁儿童成长标准对儿童健康指标进行标准化处理后，我们排除了由生理特征导致的性别差异，说明重男轻女思想确实是造成女孩的健康情况显著弱于男孩的重要原因。进一步打开“重男轻女”的黑匣子，一方面，受家庭重男轻女观念的影响，家庭相对降低对女孩的哺乳期、家庭照料和生病照顾等方面的健康投入，致使女孩的健康水平较差，说明在同等情况下家庭降低了对女孩的人力资本投入；另一方面，生育女孩的家庭倾向于继续生育、扩大家庭规模，减少了女孩可获得的健康资源数量，由重男轻女思想引致的生育决策也导致了儿童健康之间的性别差异。

人力资本投资的性别差异和生育停止规则共同导致了对女孩儿童时期人力资本发展的“歧视”。这是重男轻女思想导致的结果，同时也是缓解甚至消除重男轻女思想的潜在手段之一。在儿童发展的早期阶段进行适当干预和引导，平衡男孩和女孩之间的人力资本投资，从而提高女性在成年进入劳动力市场后的相对经济回报，进而打破重男轻女带来的性别歧视“诅咒”。因而，为缓解和改善性别歧视问题，实现教育、就业等方面的性别平等，除落实男女平等的基本国策外，鼓励和引导家庭增加对女孩的关注和人力资本投资也是关键。随着“全面二孩”政策的实施，家庭子女数量的增加，更需关注家庭内部女孩的资源获得状况。对于年龄较小和农村地区的女孩，家庭性别偏好对其负面影响更大，一方面可考虑通过各媒体渠道倡导男女平等意识，另一方面可通过增加学校公共投入和农村地区经济、教育投资等来弥补家庭投入的不足，补足短板，促进此类弱势儿童的人力资本发展。

当然，人力资本包括了丰富的内涵，而健康只是其中最基本的一部分，除了健康水平外，认知能力和非认知能力也是人力资本的重要组成部分。除了家庭内部资源分配外，学校投入和社会关怀也是子女人力资本形成的重要影响因素。重男轻女思想是一种长期形成的思想观念，缓解甚至消除这一传统观念，需要从多个方面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