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郭凯，《南风窗》高级编辑。
国家外汇管理局有关负责人在最近的新闻发布会中，对关于中行“优汇通”业务的提问，给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回答。外汇局认为“优汇通”不是外汇局管理的事情，但是强调了“加快人民币实现资本项目可兑换，逐步拓宽资金流出渠道，鼓励‘藏汇于民’，鼓励个人对外投资，这是改革既定的方向”。
这相当于一个交底，就是资本自由兑换、资金自由进出境的改革，是不可能倒退、只能前推的。在以增长和改革为主要内容的中国经济故事陈述中，资本自由是余下的几个为数不多的矛盾小、技术浅、宏观回报高的故事点，而且符合解除政府不必要的管制的逻辑，但是国内多数舆论对“优汇通”的理解和立场却是让人费解的。
当前的中国经济故事，徘徊在让国内外的多头没什么东西可讲的阶段。今年以来国内卖得最好的金融产品，已经变成了对冲产品。仍然被多数人看好的经济结构转型确实是一个长期故事。那么短期内的经济故事虽然可讲的有限，但如果从资本进出自由开始数一下，还可发现对于经济管理者而言，仍然颇有可为。
放堵住的资金走吧
现在反对资本项目自由兑换和个人资金自由进出境全面放开的意见，主要来自一部分学界人士和下层民众。下层民众的意见，基本可以归结为企业主和官宦群体的资产没有“先富带动后富”，没有公平再分配，不能放出去；学界的反对意见则执著于万一遇到大规模资本进出的宏观风险。
在对两种意见做回答之前，大多数人需要了解到，目前的管制政策真正挡住的，是中产阶层的资金资产。由于企业层面的对外投资自由基本上已经全放开，企业主群体和官宦群体这些最富阶层，要走的资产都已经可以随着各种名目走出去了。去年光在美国一个国家的房地产市场，持中国护照的个人购买者砸下的就有220亿美元，更不要说那些以企业投资名义出去的各种资产投资和资金转移。现有的管制制度，堵住的大部分资金恰恰是非富非贵的中产阶层的有限财富，以及中产阶层进行全球理财的平等机会。
那么对于下层民众而言，根据现实情况，需要对先富资本留在国内的功能做更务实全面的分析。人们要了解到，无论现在怎么要求财富再分配、要求税收改革，根据当前的权力格局和社会各阶层自我结盟的程度对比，这些要求都是无效的。但是在“带动后富”无望的情况下，又不允许这些先富资本去境外自由配置资产和投资，那么它的严重后果就是国内累加的泡沫化投资不断拉高地价、租金等各种成本，破坏价格体系，而这个过程中工资的上涨幅度是远远跟不上泡沫化投资带来的必需品价格上涨的。也就是说，事实上这是一个在先富没有带动后富、同时强迫先富在国内累加投资的格局，这个格局也必然加剧多数人的相对贫困。既然如此，放那些被资本管制堵住的资金出去，缓解国内的资产投资泡沫和多数人的相对贫困，理顺国内的价格和成本链条，怎么就不能成为皆大欢喜的方案呢？
在对资本自由兑换持反对意见的学者那里，代表学者余永定这次难得地对“优汇通”说了一个隐晦的支持意见，就是现在限定的公民每年外汇兑换和汇出额卡在5万美元的额度，是必然要突破的。而由于中国天量美元外储和各种随时可调的技术管控的存在，对资本大规模进出的担心不但是不必要的，而且一味强调放开的风险，还忽视了管制造成的宏观风险实际上更大。当前的经济两难格局，显然与堵资本有很大关系。如果通过设置特殊管理账户和可电子监控的银行汇兑通道，在管制全面放开后，若出现较大规模资金外移，外汇储备的抛售完全可以应对人民币汇率变化和国内金融系统的波动，而且这是符合一开始就议定的外储功能设定的。而由于这一过程中美国债务利息的上涨压力，届时也会有各种背景的全球金融参与者一起平滑人民币贬值程度。最根本的是，这种资本兑换自由化、市场化带来的人民币真实贬值，对国内的实业经济部门运行和整体宏观经济走向趋好，都有极大正效应。在做多或者唱多中国经济的故事陈述中，几乎不可想象现在还有一项国内各阶层矛盾这么小、既得利益阻拦几乎没有的改革选项，就可以撬动那么巨大的宏观效应。
13.5亿人的移动互联公共品
唱多故事中，大家听到耳朵起茧的“互联网思维”，是一个已经被冠以泡沫之名的故事点。那么现在所谓的互联网经济或者互联网企业的估值，相对于其实际的资产增值能力或者投资回报前景，有没有泡沫？事实上，对于具体的互联网企业甚至很多的互联网企业，估值或者预期肯定有泡沫。但是目前的众多互联网企业的个体泡沫，不代表互联网经济这一经济事物对整个中国宏观经济而言，是个泡沫。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则需要政府改变思路，真正把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理解为一个可以连接每一个国民、每一个消费者和生产者的公共基础设施来看待，来建设。
长期以来，许多机构和个人吹捧的中国有13.5亿人的这个市场，事实上是被严重分割和夸大的。但是如果移动互联网和移动智能终端（不只手机）的普及，让13.5亿人都能通过移动互联网这一通道，成为真正的可以到达的市场终端，它对于经济供给端的生产和经济需求端的消费所带来的撬动作用，将是史无前例的。而且这一经济基础设施的价值，比其他的公共品比如铁路、机场还要高的地方，在于一个全国免费的移动互联网公共品，除了直接的经济作用和市场作用，还有巨大的教育培训、信息共享、人力资本提升和减小地区与城乡差距的功能。
考虑到传统思维和旧经济模式主导下的财政投资已经效率比较低下，各地重复投资和浪费投资的情况已比较明显，此时在公租房、经适房等保障性住房和棚户改造等投资之外，在全国范围内投资免费移动互联网公共品，为移动互联经济建设最大范围的公共基础设施，是财政投资驱动经济的一个难得选项。
让农业市场化效率追赶工业
在中国经济的故事陈述中，进入转型期的若干年来，最大的失误在于，太过于纠结工业部门的转型和技术升级，提高工业部门的全要素生产率等等，但却对农业部门的落后程度和制度改革红利的存在视而不见。
中国的工业部门发展到今天，单纯靠工业部门内部的制度改革，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可折腾的了。产业升级和技术升级，也更不是所谓的全面“混合所有制”能带来的。而现在试图在余下的央企和大型国企推行的“混合所有制”，在产权层面没有任何提高经济效率、扩大生产供给或者竞争效率的意义，在分配层面，则把本应向全民社会保障扩大分红的全民资本盈利，向少数特殊群体转移，是一个以改革为名、实为少数人分肉的奇怪改革，所以对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多头故事传播方面，没有起到一点效应。
工业部门的产业升级受制于太多其他因素，自身的技术革新也不是政府想推就能推出来的，所以与其把全部资源纠结在工业部门，远不如花大力气把中国相对严重落后的农业部门进行系统性的经营制度和生产技术升级改革。曾经雄霸工业品出口市场的英国，当年还是一个强大的农产品出口大国，农业部门和工业部门的经济效率是同步领先全球的。但是中国当前，明显在农业部门落后太远，而许多深刻影响着中国的旧思维，比如对世界历史上的所谓“圈地运动”的理解，还都太片面。
让农业走向真正的市场化、企业化、资本化、现代化，需要一次新的思想解放，然后新的制度红利带来的农业部门的产业跃升，将在多年内充当中国增长故事的多头基础。
文章来源：南风窗网站
详见：http://www.nfcmag.com/article/4901.html
